桃树的回忆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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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的水果中我对桃子最有感情，因为我家也曾有过一棵带给我别样回忆的桃树。桃树刚种下的时候很小，头两年都没有结果，花谢之后，只有零星几个小毛桃挂在那儿，一场雨落下来，就全落到地上了。弟弟怀疑地问，不会是公的吧？但父亲对它很有信心：瞎扯！卖树苗的人讲这是五月鲜桃呢！

不过它花开的倒是一直都很多，那时候语文老师每到春天就会让我们写作文，我总是有这么一句：春天来了，我家的桃花开了。后来看到《诗·周南·桃夭》中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与归，宜其室家。”立刻就让我回到了过去，感觉自己仿佛就站在那棵树下，满树桃花如粉梦绯云，笼了半个小院，仰头想看个仔细，三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，不知名的小虫和蜜蜂嗡嗡地围着一树繁花穿梭来去，不小心就撞到人的脸。偶尔一阵微风过去，娇嫩的桃花瓣在阳光中透明似的，悠悠地飘下来，洒了一地。

李四桃三，果不其然。三年后，这棵桃树进入成熟期，基本上是一年结的少，一年结的多，丰年和歉年交替，就像人一样也懂得一张一弛劳逸结合。丰年自不必讲，一个大院里的邻居都受其惠泽；即使是歉年，仿佛不忍让我们太过失望，结的桃子也还足能装两三篮，解馋已是足够了。

桃花落了，枝头上挂满了不起眼的小毛桃，眼瞅着就一天天长大了。春夏之交的时候，肥硕的桃子白里透红，像二八少女的脸庞一样布了细密可爱的小绒毛，仿佛吹弹即破，引得院外经过的人啧啧称叹。

枝条被压得简直承受不住，低低地弯下来。桃树主干撑着的那段木头就是有一年挂果太多，又下了雨，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树给坠倾斜了，一家人合力撑上去的。

在那一段等待成熟的日子里，我和弟弟忍啊忍啊，天天和肚里的馋虫作斗争，眼巴巴地看树上的桃子粉白的脸上又添了一抹娇红，如精巧微翘的鲜艳小吻，诱惑人去咬。终于忍不住的时候，就一个放风，另一个爬上桃树，对早已瞄好的那颗桃尖尤其红得可爱的下手，小心的洗净之后，放在鼻子下面，是清甜的果香，用手一掰，桃子就顺着中间那条缝隙裂开了，里面白生生的果肉中渗着绯红色的丝，“嘎吱”咬一口，又甜又脆！

等到真正下桃的时候，馋虫早已经得到了安抚。母亲捡出完好鲜亮的，用小竹篮盛了，吩咐我们俩给左右邻居送过去尝尝鲜，再给所有想到的亲朋好友都留足了，那些跌破了皮的，被虫子钻了洞的，就自家享用。我和弟弟看着那堆将军里面挑出来的瘸子，撅起了嘴巴，心中无数老大不情愿。父亲安慰我们，可别以貌取人！跌破了的是因为熟的太透皮太薄了，小虫多聪明啊，它专挑最甜的吃，不好看的其实是味道最好的。不信你尝尝！半信半疑地接过父亲清洗干净挖过虫眼的桃子，果然和以前偷吃的不太一样，稍稍捏重了一点儿，桃浆就顺着手往下流，果肉都红到里面核上了，吃到嘴里，酽酽的甜，碰到熟的太过的，咬都不用咬，一吸，就连汁带肉一起进嘴了。直到现在，我还固执地认为被虫子咬过的果子最甜。

就这样，从每年的春天看桃花开始，到初夏吃到桃子，总有小半年的快乐时光都是桃树给我们的。